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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毕迦陵先生的说词,有几点自我总结性的语句:一是要知人论世,了解诗人以及诗词背后的故事再来分析词句,每一句都有诗人本身的用意,可以带着诗人所处时代背景设身处地地去思考问题,也有可能有脱离词本身之外读者自己的理解;二是多积累,例如在分析“小山重叠金明灭”的“小山”的时候就思考小山到底是什么?这里我注意了迦陵举了很多的例子和古人的引用来分析出这“小山”不是枕头,不是皱眉,而是像山一样的屏风——这是几十年以来的积累才可以使她能够分析地快而准,能够准确直接地推测到古人想要说些什么,学问是要有材料的;三是我自己认为,也不知道是否正确,读词的时候,随着自己心情的改变,读出来的味道也不一样,感受作者心情也不同。
比如不妨用迦陵先生说词的方法来看晏殊的一首《清平乐·红笺小字》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红笺”我们知道是质地比较好的纸片,而且是比较小的条子的那种纸片,供写诗写信用的。第一句我不妨可以理解为是作者用非常小的字在质地非常好的红格纸上写,为什么要用非常小的字,而且还是在比较小的纸片上,大概是作者写了很多话语,小的纸片方便携带,可能是带在身边想到什么就添上去也可能是这样方便给那个作者想给的人。“说尽平生意”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接下来继续看下文可以知道这是一首离别怀远的词,由最后一句“人面”大致可以揣测出来。那大致可以理解为什么前两句是这么写的了,我在在纸片上给你写了密密麻麻的很多字,说尽了我平生对你的爱慕之情。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中用了两个意象鸿雁和鱼。为什么说鸿雁在云端飞翔,鱼在水里游动,这样的惆怅之情是难以传递出来的呢?我们知道“鸿雁”就是大雁,古时候人们传递信息的工具,鱼是在水里游动,这和下文的“惆怅此情难寄”看似毫不关联,作者为什么又这么写呢?我不认为作者单单就是为了创造这样的一种意象而什么都用不到抒情的作用上,那这里一定和下文是有些许关联的。不妨可以这么想,鸿雁和鱼它们本该呆的地方是哪里,就是天空和水中,“鸿雁在云”和“鱼在水”本应该是快乐的,它们可以在各自的领域里面自由翱翔游戏,那它们可能是为自己无法传达自己的惆怅之情而悲哀难受。
这也就引起了疑问,为什么它们无法传达自己的惆怅之情呢?接下来看“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大致理解一下,在斜阳下的我独自依靠着西楼,遥远的群山正对着帘钩。斜阳就是西下的太阳,太阳将要落山之时能够看到远处群山正好对着挂窗帘的钩子。作者为什么要看向远方?很好理解,因为他在思念,想着远方的人。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我心中的人啊不知道去了哪里,只有这一汪绿水向东流。那我想为什么那鸿雁和鱼都无法传递出自己的悲伤之情了,因为这里有一个愁怨满天的人在阻塞这它们啊,他的思念之情大过了自然万物所以才会使本能在空中翱翔的鸿雁和水中游戏的鱼儿都变成了如此。自己在思念着远方的人儿,自己身边却只有万树青山陪伴着,寂寞孤独之情溢于言表。
可以说,诗词之路还是漫长,需要积累的东西还是太多,没有大量的积累根本读不懂大部分晦涩的诗词。
《唐宋词十七讲》 [加拿大] 叶嘉莹